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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鹿伊威安捷》誰是魔?誰的土地?

以獵奇敘事拍攝方式讓觀影中的我如坐針氈。


《魔鹿伊威安捷》影像中的形象意義? 先拋出看此紀錄片的疑惑,筆者本能地與調性類似的《你不了解我的明白》紀錄片作對比,不了解我的明白是一部反身性思考的民族誌紀錄片(大推),辯論著進入部落面對族人信仰與傳說故事「眼見為憑」這件事的意義,因此《魔鹿伊威安捷》完整呈現族人失蹤的脈絡(直接爆雷),以獵奇敘事拍攝方式讓觀影中的我如坐針氈,《你不了解我的明白》則選擇用族人討論的畫面與最後意想不到的結尾,對於原民文化浪漫想像當頭棒喝,筆者便一直思考著族人在《魔鹿伊威安捷》影像中的形象意義?


導演最後是拍了一部希瓦羅社群的信仰神話,還是道出該族群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失所?

“從聽故事變成拍攝整件事情的經過,也正是他上阿秋爾人的生活(信仰)領域,展開與伊威安捷(lwianch)邂逅的故事,也發展出他與部落族人沉痛的關係。”

厄瓜多導演JoseCardoso前往南美洲庫圖庫山脈(莫羅納-聖地雅哥省)亞馬遜雨林拜訪希瓦羅社群兩個部族,分別是舒爾人(Shuar)與阿秋爾人(Achuar),導演對於兩個族群生活場域的描寫,用路程、車程與飛機呈現,加上阿秋爾族人不輕易讓外人進入他們的生活範圍,為此拍攝增添困難,更為這片森林蒙上一層神秘面紗,也完美播放社會大眾對於原住民族部落浪漫想像的框架,但真的是這樣嗎?


開頭導演開門見山說著他對神話、傳說故事的迷戀,多次拜訪舒爾人部落,認識了族人傑曼,他帶導演回自己的部落(El Tiink),日常間認識了他們的信仰文化,就此深深著迷,導演無法遏止自己的好奇心,想更深入其他部落知道更多關於瓦羅社群信仰故事,也從當地居民得知阿秋爾人不喜外人進入他們的生活領域,本想藉由族人沃哈利關係進入部落聽耆老們說故事,卻遇上沃哈利妹婿失蹤,從聽故事變成拍攝整件事情的經過,也正是他踏上阿秋爾人的生活(信仰)領域,展開與伊威安捷(lwianch)邂逅的故事,也發展出他與部落族人沉痛的關係。


片中導演與希瓦羅社群相互認識的過程,其實與當代許多非原民一樣,因緣際會到了一個部落或社區,對當地的一切都覺得新奇,步調與思考邏輯與過往生活感受不同,更常將自己的好惡延伸,如開頭導演喜愛神話傳說,便會對希瓦羅的信仰充滿好奇,他也結識了許多部落族人,這時的導演對我來說是「愛上希瓦羅的文化脈絡」,這件事是最輕鬆簡單的,甚至沒有負擔。


因著喜愛神話傳說,導演的朋友傑曼與他的家人,向他分享許多他們信仰的神靈,如龜女雅魯坦,靈鹿伊威安捷等,他也得知在雨林深處的阿秋爾人有更多長輩擁有這些信仰觀的知識,他想拜訪與記錄,卻遇上阿秋爾人排外,這其實是許多當代非族人心境上最重要的轉變,如果只是愛上該族群的文化,其實你不會在意「排外」這件事與背後的涵義,如果在意了,那就會面對該族群傷痛的歷史,了解脈絡並思考自身在這脈絡的位置,如導演最後是拍了一部希瓦羅社群的信仰神話,還是道出該族群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失所,這就留給觀眾從觀影中得到答案。


片中的轉折從導演要去阿秋爾人生活領域開始,從搭飛機的地方當地人分享著他們排外的原因,因為開發該族人是嚴密的防範外人的入侵,導演會前往其實是冒險與眼見為憑的精神,幸運的是他認識阿秋爾族人沃哈利,卻意外的碰上沃哈利妹婿失蹤,這與開頭他的朋友傑曼他的家人介紹靈鹿伊威安捷有關,祂會將人帶到他的居住地尤灰雅洞穴,而他非常討厭有人侵入祂的生活範圍,沃哈利妹婿失蹤,像是預言了導演執意前往雨林深處的疑慮,片中看似大夥都在擔心失蹤族人的安危,其實也可以看到導演對於進入阿秋爾人生活領域擔心,他自己是不是也會遭遇不測。這其實是導演對於族人土地的反思,如果族人對於他們生活領域上的神、靈是相當程度的尊敬的,而我(導演自己)是否也該有這樣的素養。


片中每一次族人們談論這些神、靈活動範圍,其實都證明了該族群在這裡生活的正當性,如台灣原住民族布農族人會在活動領域發生的大事命名,台灣中部有個布農舊社名為Qanituan 意指「鬼魂之地」,清朝官兵在此地殺了許多族人,時有鬼魂出現的傳說,對於片中希瓦羅社群信仰世界各種靈的故事與出沒的地點如導演說的對族人來說不是神話傳說,而是真實存在且深信不已的。


更從族人對靈鹿居所的描述,展現族人看待神靈與土地的價值觀,族人說祂的洞穴有棵參天巨木,這代表靈鹿在此地生活許久,但從觀影中可能會看到導演將靈鹿畫的像惡魔,如恐怖片拍出詭譎氛圍,筆者認為是導演對原民信仰的刻板印象「原始的」和「文明的」,族人對於靈鹿的畏懼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尊敬,面對生死誰不恐慌,但面對信仰則是需要敬畏的,因為祂在這土地上生存已久,彼此是需要互相尊重,這部分導演用獵奇的視角處理實在可惜。 「無論我多努力,這些故事終究只是帶有偏見的視角。」

“與其說這部記錄片記錄了希瓦羅社群的信仰世界,也隱晦的對厄瓜多政府掠奪希瓦羅社群土地提出控訴。”

片尾也告訴大家現實的結果,政府依舊讓大型開發進入雨林,別與族人與神靈間的互對,也說了導演進入部落後心中被擾動了,加上為開發完全忽視族人權利,甚至直接侵害生存空間,這一切將會成為神話,呼應了一開頭導演對於神話傳說的著迷,到參與一連串真實事件與族人的共處,導演也開始思考自己在這脈絡的位置。


大家可能會發現筆者都以靈鹿來稱伊威安捷,因為西語片名中的el Diablo主要的意思是撒旦,這詞很清楚就是來自西方基督宗教,將希瓦羅社群中信仰的伊威安捷稱為撒旦,這是導演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因為這是殖民的延續,對於非白人、非基督教的信仰與人群視為異端邪說,這也就反映在我上述說的將失蹤族人的過程拍的像靈異節目,而信仰儀式呈現的怪力亂神,導演可能淺意識對族人的信仰觀是否真實存在的存疑。族人如此重要的信仰觀,在影片中成為包裝族人土地正義議題的裝飾品。


族人與靈鹿伊威安捷就是殖民脈絡下的受害者,連中文片名用魔鹿,筆者認為是再次殖民,與其說這部記錄片記錄了希瓦羅社群的信仰世界,也隱晦的對厄瓜多政府掠奪希瓦羅社群土地提出控訴,但片名成為了此片的濫觴,也如導演一開始說的:


「無論我多努力,這些故事終究只是帶有偏見的視角。」


詮釋偏誤的現象其實在台灣原住民族聖經中處處可見,為了傳教使用當地語言傳講聖經效益最大,以布農族人為例,族人信仰基督教部分歸功於當時的教會訓練了大批族人宣教士,對於族語聖經的傳寫這些宣教士只能協助,說穿了是沒有任何參與實權,教會對於原有信仰的概念,會在聖經翻譯中做調整,甚至將重要的神、靈變為與耶和華對立的惡魔與撒旦,如布農族傳統信仰核心概念「qanitu(亡靈)」,翻譯成與基督教義一神信仰對立的「魔鬼」,不僅原先中性的含意遭扭轉為負面,就連qanitu在文化中的重要意義,基督信仰始終避而不談,最終造成部落文化祭儀曖昧矛盾的狀態。


或許這是導演為本片留下的彩蛋,而一開始我思考著族人在《魔鹿伊威安捷》片中的意義,或許就是少了像《你不了解我的明白》族人扮演他們傳說中專門擄人食人的巨人Song吧,對於靈鹿的描寫失去了族人的觀點(討論或避而不談),更像在影像中失去了話語權,就像當代台灣許多漢人說我有很多原住民朋友一般。


 


作者 / Bali Subalian Nangavu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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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了三花貓。夢想是在家做蛋糕,但年紀愈長澱粉與甜食成為負擔,夢想轉為抱著貓看電影,以族群觀點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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